在三月的阳光里等一场梨花雨,白而圆润的花朵团簇在枝干上,花瓣飘飘荡荡地洒在黛色的瓦片上、竹林间,变做了女子发间的点缀,尽倾柔美之情,自然的笑意是人间至美的景。
原以为时光会磨灭记忆,可儿时的生活仍记忆犹新,偶尔想起竟会泪流满面。
我的奶奶身材矮小,不识字,走到集市需要很长的时间。每逢赶集她就会拉着我的手走几里路到集市上给我买糖吃。饥饿的种子在我的腹中发芽,参杂着酸水的味道浮在喉头,我咽下口水,望着那个放在柜台最上面的彩色糖果,眼神发光。奶奶翻着衣服最里层的口袋拿出用布包着的几块钱,用拇指和食指数了又数,抬眼看了看价格,最终拿了柜台角落里一包沾满灰尘的方糖,捻了一点放入口中嚼了嚼,对我说,“那种糖不好吃,是骗小孩的,吃了牙齿会长虫,吃我的这个,特别甜……”
除却逢年过节,家里一般不买肉,集会散场后,奶奶会到卖菜的地方拾些还算新鲜的菜叶和青椒,这就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了。奶奶做饭几乎不放油,菜入锅以后,倘若觉得不够吃,就向那黑漆漆的锅里加一大瓢水,直到发黄的菜叶浮在表面。我经常搭着板凳扒在灶台跟前,听着风箱“轰轰”的响声,看着锅周围布满的白烟任由它氤氲我的双眼。
菜熟后,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可口,菜里有一种腐烂的味道,苦苦的,十分粘稠,可这并不能成为浪费的理由,在饥饿面前人类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囚徒,任由它的摆布。
春日里,雨水淅淅淋淋,将梨花打落在地,酿了一瓶淡淡的香水,后院的竹在风中摇曳。奶奶将几个玉米芯放在火盆里,坐在旁边烤火,雨滴在芭蕉上的声音格外清晰,橘黄色的猫蜷缩在火盆旁半眯着眼。田间的油菜花开了,蝴蝶与蜜蜂争着花蜜,河边的老翁带着斗笠吊着鱼。火棘开出赤色的花,含笑苞润如玉,山谷里,偶尔有犬吠的声音,我在灰蒙蒙的天气中睡去。
奶奶有收废品的习惯,在她看来,捡来的都是别人浪费宝物,家里堆积这许多“宝物”,除了日常的矿泉水瓶,还有许多各种各样的东西。出门后奶奶翻遍了路边的垃圾桶,我也帮她提着,尽管周围都是异样的眼光,我也不曾放手。经过饥饿年代的人就会明白这其中的痛与苦,我不想失去这人间珍贵的宝物。
恍惚间,我走过许多路,见过许多景,却依旧想念曾经那个漏雨的小屋,有时候清贫也不谓一种幸福,幸福是最靠近快乐的礼物。
梨花不解人饥渴,纷纷扬扬满人间,愁煞这离人苦。
秋末,梨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