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家,随意地脱下鞋子扔在一旁,不知道是谁打翻了颜料盘,染得天空成了暗黄色。厨房亮着一盏昏暗的灯,熟悉的昀册牙采罕堑挠脱涛叮匠5目人陨胀ǖ囊晃桓盖住U馐嵌嗄昀疵刻煜挛缍荚谏涎莸囊荒弧/p>
那些年家中并不富裕,一家四口蜗居在一楼的出租屋。下午,等到姐姐放学回家父亲就会开始做饭,厨房很小,小到只容得下父亲一个人,厨房很乱,乱到只有父亲知道鸡精放在哪里,蚝油又藏在何处。厨房很脏,脏到只有父亲乐意待在里面,墙壁上积了厚厚一层油垢,微微泛着黄,甚至连里面的空气都是一股油腻腻的味道。他总是喜欢在炒菜的时候打几个电话,或是和同事谈论工作顺带唠两句嗑,或是打给远在山东老家的兄弟,他的声音像是从丹田中发出,浑厚有力,也许是因为聊着聊着心生快意,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又或许只是因为锅铲摩擦铁锅的声音太大,不得不加大音量。总之,父亲在这时是挂着笑的,粗壮的手臂轻轻松松就能抬起大铁锅,右手不住地翻炒,微黄的牙齿露在外面,和朋友从国防军事拉到家中长短,下巴上的肥肉堆积在脖子上,模糊了脸和脖子的界限。以前,餐桌上还很少见肉,凉拌黑木耳、水煮冬苋菜、清炒茼蒿,可就这几道菜,我们总是吃得津津有味。
后来,不再需要挤在小屋子里,也不再需要在狭小的厨房里炒菜。那天父亲和母亲打扫着新厨房。“哎,那个墙角贴紧一点,你逮住,我来贴。”为了防止墙壁溅上油渍,父亲每一个边边角角都未放过,全部粘上了塑料膜。
“哎哟,以前倒是没见你这么喜欢厨房。”母亲笑着打趣。
父亲摸摸后脑勺:“啧,有了这么大个新厨房,俺可得好好疼着。”
傍晚,天空明艳动人,像是唱着一首热烈醉人的高山民谣。他在厨房里炒菜,推拉门并未关紧,留出细细的一条缝,油烟的味道从缝里溜入屋子,一嗅到,不禁一连几个喷嚏,眼里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喉咙也呛得直发痒。菜接触到热油的那刻,滋啦滋啦地响个不停。父亲拿着锅铲挺着肚腩,他做菜时,不时要做一些无关烹饪的事,或是瞪大双眼,屏息凝神地盯着手机只为看一眼足球赛,在他那里,时间似乎停止了流逝,虽身处厨房,可他什么也听不见,像一个经过高温烧制的泥人,你一推,他只是会直直向前倒去。或是磨磨菜刀,他那浑浊而困倦的眸子会在某一刻流露出屠夫的凶狠,微微咬着牙,但转瞬而逝。一个小厨房在无知无觉间已经成了他的一方小天地。
短短几秒,我像是从悬崖落下,在一瞬间失去重力,思绪走了几万光年,最终重回身体,我坐在沙发上,父亲穿着围裙低头切着胡萝卜,这些年来,厨房不再崭新如初,有了油烟,有了烟火气,却也变得温暖。他淡淡地笑着,是尝到了幼时那一碗冬至的韭菜水饺,还是想到了出租屋里的那一碗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惦记着他的柴火油盐,米面酱醋,不然,他的笑里怎会有丝丝满足?
父亲在满是烟火气的厨房里炒了一年又一年的菜,我也一年一年地长大,幸福就是每日都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平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