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江南小城，路边有一戏台，围了好些人。我走过去，熟悉的唱词入耳，唱的是《西厢记》。听着听着，我的思绪也飘回到小时候那场属于外公的皮影戏。
晓雾未歇，戏班子便带着家伙敲开了门。他们齐心协力将用竹子做成的台子搬进了里屋，外公看着他们，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脸上的皱纹也好像松树的表皮一样千沟万壑，那是岁月的印迹。小鼓、唢呐都搬了进来，一个皮箱子也印入了眼帘。它的表皮虽经历过数十年的风雨，却因为有着精心的保护，显得焕发一新。里面，几个惟妙惟肖的皮影躺在里面，安详而宁和。一双粗糙而干裂的手打开了箱子。皮影得以重见天日，在一张白布上开始自己的表演，一段“花落流水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的唱词，从一老人嘴中刺出，直入云霄。皮影也随着唱词，左右移动，时而弯腰，时而追逐，时而又用手抚摸对方。精彩极了，我看向外公，外公似乎也很开心，坐在一把红木躺椅上，对着我笑，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孙子，你看这多像啊。”
鼓声阵阵，唢呐声也环绕四周，外婆不知什么时候跪在了地上，面前是一团团烧得正旺的纸钱。戏曲中崔莺莺和张生缠绵在一起，外婆也已泪流满面，想必外公和外婆年轻的时候也一定是这般相亲相爱吧。哭声与敲击声融合在一起，令人心中不由冒出一阵阵寒意。外公的脸上渐渐笼上了一层白纱，让人看不清面孔，唱词也在逐渐变慢，到最后，便只剩下了外婆的哭泣，外公也早已消失不见。我跪在一张照片前，久久没能起来。我猛然想起昨日买了两条小鱼，跑过去一看，只剩下两张白肚皮浮在水面，也许是外公在天上过于寂寞了，才让这两条小鱼去陪他的吧。
时过境迁，我因学业的缘故未能回到老家去外公坟前祭拜。那一场皮影戏也深深地烙在了我心间，再也挥之不去。外公的皮影戏，也是给我们的皮影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