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站在时间尽头眺望浮世的苍苍老者,我的爷爷。
我喜欢爷爷的厨艺。他总会在一个明媚的日子向大家吹嘘他“引以为傲”的新菜式,并笑眯眯地凝视着我们用眼神“逼迫”我们品尝:与众不同的炒年糕丝,咸到呛人的豆腐,不添加一滴油的大白菜。我喜欢爷爷重头再来的勇气,也喜欢老顽童似的他一次次尝试创新,为我们打开食物世界的偏门,大家也会因此调侃爷爷的这项特殊才能,常常换来一片哄笑。我喜欢的,也许更是爷爷眯起眼睛努力地握着筷子为我夹的那一筷子菜和他期待柔和的目光,是这种其乐融融的家的滋味。
我喜欢爷爷的锄头。他的锄头柄有些腐烂,而且看起来脏兮兮的:总是沾满了泥土,不过是芳香的泥土。当他每次来我家院子冲泥时,都会轻搓着锄头喃喃道:“自然之土,生命之土。”从没有人跑过去问他为什么这样说,也许是默认了他的经验之谈,他的人生哲理。这把锄头的年岁比我还大,也是个饱经沧桑的白发老者,却被爷爷保护得很好,它同时也带给爷爷强健的体魄与生活下去的希望。
我喜欢爷爷的田野。这一望无际的土地上,有爷爷亲手播撒的种子,有爷爷精心培育的蔬菜,爷爷忙碌施肥的身影,似乎还盘旋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喜欢这片土地上浓烈而繁茂的绿苗,它们诠释了自然的生机;我喜欢这片土地上新鲜干净的蔬菜,它们诉说着生活的朴实。爷爷也喜欢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长势好,块头大,他会满脸自豪地向大家宣布:“我的菜最好,我的菜最好吃!”我喜欢站在土地上,喜欢看着笑容满面的爷爷插着腰洋洋得意地欣赏他田间的杰作。是爷爷让这片田野永驻着生命的浩瀚。
我喜欢爷爷的肩膀。他的肩膀上扛过丰收的果实,更是背着我的童年。小时候,爷爷很喜欢把我架在他宽厚的肩头,我也很调皮捣蛋,总是喜欢去抓他头上短短的几寸头发。在他的肩上,我听见了爽朗的银铃般的笑声,我的,爷爷的;我看见了远方,是青山,蓝天,与未来。后来,他逐渐瘦小的肩上又有了新的宝贝——原来,他的肩属于我们。
我喜欢爷爷的小脾气。他永远坚持己见,不管对错,是个倔强的小老头。他相信自己的胃肯定会长出来,他相信自己的身体永不会垮。他会在家人讨论孩子们像谁时,调侃似的眨眨眼插上一句:“不好的地方全像我。”他会在大家小心翼翼地指出他的小缺点时,傲娇地说:“我应该会改吧。”我们一家人也正喜欢爷爷自娱自乐调侃时的乐观与旷达,好像没有什么事是他克服不了的。人们总说,这个老小孩的生活,才是最舒服的嘛。爷爷也用实际行动诠释着乐观带来的积极影响——吃什么都香,干起活来也生龙活虎的。
所以,我喜欢站在时间尽头,望着这个有些孩子气的爷爷,我喜欢和他做伴,我慢慢长大,他“返老还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