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做了一场梦,我从家门口的这条小巷跑着,向着那没有尽头的方向跑去,身披枷锁,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与耀眼的光,没有什么能困住我,飞快的仿佛要把这水泥地踏烂般着急。路过朱雀街,路过华山秦岭,一切都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十几年光阴如几千几万倍速度帧帧切换着,人群熙熙攘攘,踉跄着在江风徐徐的那处停了下来,在家乡的尽头,看着风平浪静的嘉陵江,盯着深色江水折射出的低温火焰。出了神般,不自觉湿了眼眶,要等多久,要跑多远,那条载着阿伯的小舟能显出身影。那片巴蜀大地上,在江的那头,肆意的红风能吹向生在长安的我。
他曾是我孩提时的万般风采,城墙里头,古香古色的街区无不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窄窄的小巷难掩幽静的香气,爬上墙的青苔与聒噪的蝉鸣喻示着夏的到来,我拉着姥爷的手通过这狭窄的小巷,眼前是玲琅满目的店铺,全是一些老前辈收藏的字画,那流畅的筝声,把我从墨香里带出。定睛一看是一位阿伯在弹古琴,高山流水般的音符从他指尖流出,两鬓发白,衣着朴素,虽是阿伯却能弹出如此优雅婉转之曲,一曲一心境,感受到那份宁静,仿佛置身于深林古寺,独自陶醉。对古筝本就有无比兴趣的我不自觉与他聊了起来,言语中是他的智慧,是他坚持不懈对艺术的传承,“人人皆可艺术,就如古筝,即使难觅如音,与古筝作伴,足矣。”
后来阿伯成为了我的启蒙老师,拜他为师就如古代私塾的教书先生般严厉,对我的基本功要求算得上是精益求精,“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古筝犹如无解的命题,掌握基本功,就如拥有无解命题的钥匙。”我与古筝仿佛在他的教诲下早已变成一生知音。
后来,阿伯要去重庆安度晚年,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是至今,仍对阿伯,对他高超的技术,十分思念。
慢慢我已长成少年,无意中爱上这座城,突然想我的启蒙老师也在那里,总是那么多巧合,我对重庆的向往越发的强烈,如今我在古筝的相伴中,闻了花香,醉了童年,“筝筝日上”,这也变成我一生没有保质期的热爱。
常会想,那座山城,钢筋混凝土的城,飞檐走壁的轻轨来去自如,与长江呼应,周而复始,奔流不去围绕无数高楼错综复杂堆积出这片乌托邦。迷雾散去,昏黄的落日在天幕中吻着晚霞,淡黄色的橙光照亮了山城巷,撒在嘉陵江的圈圈涟漪上,江风带来四季的问候,路边簌簌叶片零落如雨,阿伯是否会想起他传奇人生中教过的这个不起眼的学生。
我在江风中醒了过来,还是这片黄土,眼前是我不可逾越的嘉陵江,守望着,向着远方望去,守望着,等待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