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家在萍乡城郊东门外卢家大屋,没有海,也没有沙滩,但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流万河。这条河没有大海的气势磅礴,却有小桥流水的诗情画意。如今河的两边已经陆续建造起一个又一个花园式的住宅小区,晚上景光灯齐放,波光水影,人头攒动,似乎演绎出童话般的故事。
卢家大屋过去也叫伞铺里,据说是萍乡制作油布伞的基地。这种伞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很陌生,但晚上在世纪广场看到翡翠城巨大的灯光墙里有一幅《毛主席去安源》的画,画里面毛主席手里拿的那把伞就叫油布伞。我也曾使用过这种伞,有点笨重,挡风挡雨可以,就怕什么尖物刺中伞面,所以那时有补伞的师傅。小时候有一次,我随姐姐从银河镇江架台小学沿着浙赣铁路步行到宣风粮管所买米,去时下雨,回来雨停,一把油布伞不知不觉中从我手中溜走了,回到家被老妈狠狠揍了一顿,那时一把油布伞的价钱也不菲的。油布伞引发我的灵感,曾写成散文《伞》被一度红遍天的《青年文摘》刊发。现在萍乡城很多小区都搞了一些民俗雕像,但为什么不在卢家大屋搞个制作油布伞的民俗雕像呢?
据说多数人都是喜欢与外婆相处,而对外公印象不佳。记得那时冬天来外婆家,外公常在柴火炉边烤火,一把铁壶垂直挂着,估计是泡茶。我与老表好动,跑来跑去,这外公就来“火”了,拿柳条之类的物品要来抽,我们赶紧溜,在远处竟然对骂他是个“死老馆子”。现在想想真有趣,也许命运不济的外公喜欢安静,我们却懵懂无知。
外婆当然没有挽着我的手游走过流万河,那个年代因众所周知的原因,带来社会生活的压抑与柴米油盐的焦虑,外婆也不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趣,但只要有点什么好吃的东西,她总是悄悄塞到我手里。
有一次,勤快的表姐从生产队调一担凉薯进城,想赚点差价,谁知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的“纠察队”在跃进路与八一路的十字路口收缴,表姐的那份无助与可怜的表情几十年我都忘不了。
外婆时代的流万河自然是原生态的,原生态的河流很美丽。10年前的春天我曾到过西藏,导游介绍说,藏历9月已经有了寒意,但拉萨一年一度的沐浴节表现出最阳光的形式,女人们来到拉萨河脱掉衣服,在清澈如镜、几乎没有污染的河水中洗涤她们的肌肤,洗涤她们的长发。
春天离藏历9月很遥远,也许是导游编一个美丽的故事,也许青藏高原的女人们为了一种宗教信仰,通过洗涤来展示对生命的热烈。
生命是一团火,可以很旺盛地燃烧,也可以无声无息烧成灰烬。外婆、外公的生命连同我的姨妈、大舅早就融进了青山绿水,2月的最后一天二舅也跟随他们去了。
血浓于水的姐弟情,老妈坚持要去最后看上二舅一面,为他送行。她已经89岁高龄了,左右考虑,我还是满足了她的心愿,请来老表的车,与妹夫一起陪着她去。
老妈悲痛长哭,最后抚摸了一下二舅的脸,作最后的告别。
外婆的流万河,源远流长。它会默默记住每一个在它身边打造过青春与童话,自豪与梦幻的人。
面对大自然,我们只能满怀感激,然后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