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住在乡下,眦邻村支部的球场,我时常去打球。
说是球场,却只有坑洼的地面,除了我,便只有一个小男孩会去。
这初冬与往常不一样,没有大风吹,却仍让人连骨髓都觉察到丝丝寒意。原以为只有我这痴人会来球场,怎料另有痴人早已到此。
这是一个小男孩,在球场却不打球,只是静悄悄坐在一旁,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一个人打热了,觉得没意思,便招呼他,喊他一起打球。“喊我?”他稍作迟疑。
“嗯。”我又将球传到他手上,他抱着球一路蹦来,欢喜所带来的暖风吹化了一旁的白雪。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屁孩,穿的是去年的旧款,和我的最新款花球有点不协调。许是在哪儿玩得太陶醉,他的口袋处还破了几个小洞。连投几颗球后,他略显歉意,抱着球快步走来,摸了摸后脑勺:“抱歉哈,投了好几颗才给你。”我倒没什么,接过球便投了,什么也没说。“厉害啊!”他竖起大拇指,“不过我也行。”说罢,也全力投了一颗,可惜那皮球却夺框而出。
和他又聊了一会儿,无意谈到要进行班级联赛的事,他的黑色眼珠顿时泛起光来,“不可思议。”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那你们可一定要拿第一啊。”“第一”明显重读了。
我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拿第一,也重读了“第一”。
“因为啊,”他故作神秘,“看!我上次考了第一,我姐奖我的。”
我拿起他手心的软糖,我的手被满是褶皱的糖纸黏住了,纸上还沾满了小毛线,一看便是衣服口袋上掉的。在缠绕的包装纸里竖着的竟是一根发丝,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一些黏在开口处不可名状的白色纸片,还有灰黑色斑点,大概是霉菌,有的则全成了黑色。
我的手指猛然一动,多么天真如春般的孩子,一颗软糖便能让他如此欢喜又珍惜,以致它变得这样难看。
不知过了多久,联赛过了,拿了第三;月考考了,不尽人意。怀揣着忧愁的我又来到球场,春天似乎离我而去,直到再次遇见了他。
我前脚刚到,他便循声而来。
互相招呼了一声,他又问我联赛的事。
我静默了一会,答道:“第一。”我笑不出声,他则咧开嘴大笑,像是在为我庆祝,“笑响点亮了四面风”,我仿佛看见了“四月天”。
“我也有好消息。”他瞟了一眼进村的路,“我姐说,爸妈今年不回来,但是给我们寄了礼物。”他兴奋地手舞足蹈。
这欢喜是从头到脚的,足以感染一切,唯独让我的心越来越冷,我貌似看到了他无数个日夜期盼父母却无果的夜。我为他难过,但我也看到了他能有一些小玩意儿便上蹿下跳的欢悦,我也为自己难过。
或许正是如此,一小方的黑暗,流萤来照亮;全世界的漆黑,日出打破黑夜。每个人都有获得幸福的方式,这方式不由个人的外部环境书写,而是靠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来唤醒。
主动拥抱阳光,方能迎来春天。你,就如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