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散落在村庄每个角落,知了隐在树间尽情地歌唱展喉,涓涓细流在夕曛的温暖鼓励下加快奔跑的步伐。村庄里随处可见在禽圈里喂鸡喂鸭的老媪,在厨房闷头烧火煮饭的妇人,在院子里奔跑嬉笑的孩童,在老树下享受着晚霞温暖与老友下棋忆旧的老头。
我焦急地坐在房间里,频频从窗户外楼下望去。怎么还不来呢?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知何时起,每周六落暮之际,家门口都会有一个佝偻着腰的苍老面孔徘徊。
最初见到他时,是母亲唤我把家里纸皮罐子拿出去给门口那个老阿公。当时我满脸不情愿,提着一垃圾袋瓶瓶罐罐和一叠叠的纸皮到院门口,脸臭的像是去要债。
“明明开了门,那老头也不进来,真奇怪。”我心里不满地嘟囔。
老头从我手上接过一袋子瓶瓶罐罐,脸上如沟壑裂缝般的皱纹挤到一处,小心翼翼放到三轮车后面道:“多谢多谢哈!哎呦呦...小心小心!”同时还和母亲说笑聊天“这是你囡囡吗?同你一样好靓哈哦。”
“是哦,是我囡囡,囡帮下你胡叔!”听着母亲毫不犹豫的爽朗吩咐声我皱着眉,一张脸更臭了,嘴上吐槽“事真多,我还没吃饭呢”,手上动作粗鲁地把纸皮提放到三轮车后面。“多谢啊,多谢哈!,阿妹真好听你莼埃rdquo;他笑着对我说。他身上一股臭味,不是很冲,但我不喜欢。衣服也是灰扑扑的,不是破了块洞就是缝了补丁。“嗯嗯嗯,再见再见,”我一顿敷衍关上院门就往屋里走。
刚进屋就吐槽,“那谁啊,怎么身上一股味,下次要去你去。”“那是住在上边的老人,怪可怜的,儿子女儿都不在身边又没办法联系,生了病没钱看就自己出来捡破烂换钱,乡里乡亲的能帮就帮,你也别那么嫌弃人家。”母亲又开始滔滔不绝,换做平时,我定又要嫌烦了,许是因为对他的同情,我安静片刻,应下,“知道了知道了。”那之后看到胡叔我都没臭着脸,虽是不喜欢那股味,但他偶尔给我塞糖,倒也并非不可忍忍。
“妈,胡叔怎么还没来?”我不解地问道。母亲忙碌的脚步一顿,有些悲伤,“胡嫂病了,估计胡叔往后都不会来了。我们闻言一怔,以后都不会来了吗?
是何时开始接受他常来收纸皮,接受他带来一股异味,并每周都期待他的到来的呢?
过了许久,不由望向天穹,思绪随之飘散开来,在母亲的催促下,我抿着唇磨磨蹭蹭地走进胡叔家。“今天是胡嫂生日,胡叔邀请我们来给胡嫂庆生。”事实上,我并不认识什么胡嫂,也不大乐意来。在来之前,我无数次幻想过,这可能是个脏乱的房子,可能到处弥漫着一股异味,可能有一桌谈不上美味的午餐,可能有一个脾气古怪的胡嫂……
可印入眼帘的是干净的小屋,花瓶上摆放着清新的小花,老旧的书柜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书籍,胡叔笑得宛如秋日绽放的晚,手上端着一盘鲜美的清蒸鱼,中央的大桌上摆着丰富且氤氲着热飘着香气的饭菜。“来喽就快坐呀!别客气都别客气!”胡叔招呼为数不多的客人入座。在整个吃饭过程中,胡嫂都没出现,只有胡叔匆忙出来通知“胡嫂不太舒服,不能同大家一起吃饭”并向一席人表示了歉意后匆忙离开了。
吃完饭洗手途中,我路过一个房间一个老妇人卧在床榻上,胡叔坐在床榻边,手上端着碗瘦肉粥,舀了勺吹了吹满脸温情地喂向老妇人,嘴里念念有词,“这就对了,生日就该多吃些,多吃些好得才快。”
在回家路上,我向母亲问起那个老妇人。“那是胡嫂,胡嫂身体一直不好,很费钱看病,所以胡叔才会一把年纪还出来收废品赚钱,这次办生日也是想让胡嫂热闹热闹冲冲喜,没想到她身体还是老样子,唉!”
听完母亲的话,我心中平静的青罗带被掷入一颗巨石,蓦然觉得,也许,这一席饭中,最美的便是那一抹为生活忙前忙后的身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