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枝叶上挂满霜。风吞噬了夜,无尽的黑。他点着烛灯,微弱的光仿佛随时可以熄灭。他手压着书本,书页泛黄。这书是他从别处借的,他双手红肿,且长出冻疮。此时,他右手拿着支铅笔,不时圈圈画画。屋里格外静谧,他端坐在桌旁,笔尖在书页上流畅地划动,眼神专注,眼底摇曳着希望的碎光,偶有碎发掉落,也只是沉浸在学习中……
还不到日出时候,天刚刚有点蒙蒙亮,东方天际大片铺染着霁青色,没有炊烟袅袅,只有白雾从林中吹来,笼罩住村庄。你看,他早已起了床,背着篮筐,穿着件蓝旧衣,穿着双解放鞋便往林间出发了,他要到几公里外的山林里拾柴。山路陡峭,夜里下了场雨,他小心翼翼,俯下身子,将柴拾起,投入背后的篮筐中。他的头上早已蒙了一层莹莹水珠,随着他的弯腰低首,不住地闪烁。下山的仿佛更是难走,道路泥泞不堪,一双解放鞋沾满黄泥浆。他背着沉甸甸的柴,卷起裤脚,小心翼翼地跨过泥坑。但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泥浆溅满全身。他叹了口气,继续走着。
到家,放下柴火,他便到井里担水。用绳索提着木桶往上拉,深井里雾气腾腾,冒出清亮的甘泉。他有些吃力地拉起一桶水,再打下一桶。远处有一条小溪,流水潺潺。炊烟袅袅升起,微风阵阵,拂过脸庞,也拂过心间。他放下担子,蹲在小溪边,捧起水,洗了洗脸,清凉瞬时蔓至心间。他担水的步伐日渐加快,没有水花的撒溅,没有短暂的停留,那个时候的时光,总是那么飞快。
晨升,暮落,夜与昼交替,光阴就这么来去。弹指一挥间,沧桑巨变:房子由水泥筑成,高大且宽敞。屋子里灯光通明,书架上的书整齐地排列着,孩子们在灯光下津津有味地看着书。不用担水,深井早就不见踪影,只要拧下水龙头,水就哗哗直流;不用拾柴,烧柴的坑早被填充,只要打开煤气、天然气就可以做饭;不用去地里摘玉米,你去到菜市场,金灿灿的玉米任君挑选……
今年,他准备带儿女回老家过年。汽车驶在平坦的公路上,一座座楼房平地而起,大家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小村庄映入眼帘,路两旁池塘里的荷花已经凋谢,但荷叶依旧立着。渐近,可以闻到炊烟的味道。年夜饭,孩子们欢天喜地换上新衣,守在电视机前,笑着说恭喜恭喜……
窗外繁星点点,月光给树叶涂上银粉。窗内,五六岁的儿子和他一并躺着,两双眼睛盯着窗外看,儿子伸出稚嫩的小手指着浩瀚的星空说:“爸爸,老家的星星比城市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