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山东人,早些年我们这儿的煎饼卷大葱闻名全国。我从小就是吃着煎饼长大的。
我家是农村的,从很小的时候就帮着大人们干各种各样的农活。烧火摊煎饼就是其中的一个。我的任务是烧火,小麦秸,玉米秸还有其它的能烧的树叶、杂草等东西。摊煎饼的主要是母亲。那时候摊一次煎饼要提前准备好几天,要先磨好玉米面,地瓜面,有时还有小米面。然后把这些面粉在水里浸泡,泡透以后再装到透水的布袋里,把布袋口扎紧,上面压上石板,把面粉里的水慢慢挤出来。
摊煎饼用的工具是鏊子。直径大约一米,是好几家凑钱买的。面粉在石板下压好以后,倒到一个大陶盆里。
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了,我就开始烧火。母亲则用提前准备好的猪油在鏊子上擦一遍,等鏊子热了就把团好的面粉在上面滚,由外而内,转到中心的时候一张煎饼就成型了。等到鏊子上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时候这张煎饼就熟了,要赶紧揭下来。如果鏊子太热,就撒点凉水,还要经常的抹猪油。
那个时候摊煎饼一般选在秋末冬初或春末夏初,正是一年的农闲季节。好几家商量着谁先摊,摊多少。母亲则是安排在星期六或星期天,这样我放了学就能帮上忙。
在摊煎饼的过程中,母亲经常扯下一小块让我尝尝,征求我的意见。在经过我的建议后,母亲摊的煎饼又酥又脆,又香又甜。
我上初中以后就住校了,住校期间主要就是吃母亲摊的煎饼。那时候同学们都一样,每星期上学的时候都背着一个大煎饼包袱,一天吃几个煎饼要计划好。后来我的同位偶尔尝了一下我带的煎饼,赞不绝口。最后全班同学都知道我母亲摊的煎饼最好吃了。
我把同学们的反映告诉了母亲,她则不好意思的笑了,说,如果有喜欢吃的你就给他们,别小气。因为这句话,我差点要了一星期的饭。我那一包袱四十个煎饼不够全班一人一个的,结果从星期二开始挨个要他们的吃。
日月如梭,后来我又上了高中,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四处打工了。
打工的岁月里每到一个新地方,我都要看看有没有卖煎饼的,如果有,一定要买来吃几个。可惜的是,再也吃不到母亲摊的煎饼的那个味道了。
后来,我在亲戚的介绍下认识了我对象,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谈以前的事,真是不谈不知道,一谈吓一跳,她竟然是初中的同班同学,竟然也吃过母亲摊的煎饼。
结婚后我们就分家另过了。母亲和父亲单独一个院子。我和媳妇则住在新盖的房子里。
随着经济的发展,农村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母亲年龄渐高,她从年轻时就从事的那些活比如纺线织布,纳鞋底做布鞋等等再也没人做了。家家离不了的煎饼也换成机器生产了。
每当吃到我对象买的机器煎饼我就问她,为什么又是小米煎饼又是芝麻煎饼,花样不少,就是没有以前的好吃呢?她总是说,现在生活好了,你平常吃的好东西多,所以再好的煎饼你也吃不出好吃来了,你就是饿的轻。
后来我们有了孩子,母亲欢喜的不得了。在她的努力下,又摊了一次煎饼,还是那样,又酥又脆,又香又甜。绝不是机器出来的能比的。孩子也是非常喜欢吃。
岁月无情。后来的某一次医检中查出来母亲到了癌症晚期,不能手术,只能保守治疗。让所有人料想不到的是从查出病到去世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辛勤劳动了一生的母亲就这样匆匆告别了人世。但是我们的日子还要继续,活着的人还要努力活下去。
转眼间孩子上大学了,要去离家很远的哈尔滨。他妈问他想吃点什么,他说最想吃妈妈做的鸡蛋饼。我看着他妈妈把鸡蛋打好拌均匀,加上剁碎的葱姜蒜末,再加上一些佐料,细心的倒到电饼铛里,慢慢加热。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些恍惚。
我忽然想起了母亲摊煎饼时候的样子,想起了母亲摊的最好吃的煎饼。
原来那一张张的煎饼里面藏着母亲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