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亲去世七年之后,今天,母亲终于走进九十行列。在我们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现存的九十岁老人,母亲是第一个。
古语有云:“人生七十古来稀”。在那食物匮乏,药品奇缺的年代里,能活到七十真的算是长命。纵观历史名人,大多都在五六十岁就已功德圆满。所以,古人大多结婚早,当家早,成名早,同时也死得早。
而在当今的太平盛世里,人活九十不足奇。当然,在现实社会里,一个人要稳稳当当的活到九十岁其实也是挺不容易的。
母亲这一生其实也是极其艰辛的,生长在国共两党从共和走向分裂的特殊时期,经过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洗礼,历经土地改革,大跃进,人民公社的冲刷,最后,在年近六十才走进了改革开放……
母亲生我之前的艰难历程,我只是偶尔从母亲的叙述中断断续续有所了解,其中让母亲最为记忆犹新的东西似乎是“食堂”,也就是将全村的食品统一集中起来办伙食,过了一段饭来张口的日子,最终难以为继,继而解散“食堂”,从此走上了食不果腹的艰难岁月……
我生长在文化大革命之年,也历经了文化大革命的洗礼。说实话,那时的我,对文化大革命还是一无所知的,只觉得那运动很好玩,动不动就开会斗人。而从来没上过一天学的母亲,竟然也会背一些“老三篇”,开会时也跟着唱《东方红》。只是,那时为了一家人的生活,每天除了到生产队里劳动记工分,早晚还要抽出时间偷偷摸摸的搞一些单干。由于父母的勤勉,虽然身处困难年代,我们一家人从没挨过饿……
虽然我是家中的独子,可父母从来没有给过我最惠人待遇,我一样的与姐妹们一起割草、砍柴、挑水,甚至早起舂米……我记得有一次我二姐夫(定的娃娃亲)母亲就当作我母亲的面为我讲话:“挑水这活儿你今后就不要做了,一屋的姐妹,听起来都是笑话。”可这样帮忙并没有给我带来实际的好处,挑水,依旧是我的主业。没办法,父母和两个姐姐都要忙正经的活路,两个妹妹还小,不是我做又是谁做?谁要我是家中唯一的读书人,去学校挑水回来不是很顺路吗?
如果我做了坏事,母亲打起来我来也是毫不手下留情,边打还要边数落,什么最难听最伤心的话这时都会从母亲的嘴里喷涌而出,我流泪,母亲边打也边流泪。我想,这时的母亲或许是怒我不争吧!
自从我考上全县重点中学之后,就再也没有挨过父母的打骂。也许,这时的母亲终于明白,自己这个看似有些愚蠢的儿子其实也不差。
走进中学,中国也开始实行改革开放,这时的父母在农村就更忙了。因为,也就是在这一年,老家遭受火灾,一家人面临重建家园的重担。当然,改革开放给家里带来的好处就是,终于可以放开肚子吃白米饭了。而我,每个星期回来,都会很顺利的从米缸里带回足够的米和从母亲手上接过一周的生活费用。这时的母亲,虽然年近六旬,感觉更加有精神了。
而我考上大学,母亲应该彻底轻松了,虽然经济依旧拮据,但两个姐姐都已经是大劳力,两个妹妹也能帮上家里的忙,全家人就盘我一个大学生,心情应当是愉快的。
母亲真正面临生死决择的是她78岁那年,那一年,可以说是我人生的最高峰。不仅在县城购买了商品房,还晋升了职务,闲暇之余,父母还可以来县城与我小住,而农村的活路,也可做可不做。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年,母亲得了肠梗阻,必须作大手术才能活命。这时的母亲与我,都面临一个选择,是作手术延命,还是保守治疗寿终正寝。一般的人家,特别是多个兄弟意见不统一之家,一定会选择保守疗法。而我与母亲,却不一而同的选择手术疗法,因为我别无商量也别无选择;因为母亲相信我更相信她自己。
那一次手术虽然花费了三万多元,可换来的却是母亲十二年的春光。虽然母亲从来没感激过我,但我知道,她也为因我是她的儿子而欣慰。换作另一个人家,母亲的生命只会定格在七十八岁!
走进九十的母亲,看起来身体还十分健康。有亲戚保守估计,母亲再活个五年没问题。呵呵!
祝母亲生日快乐,愿母亲健康长寿!